Thank you & Farewell, Michael Shumacher

「除了上帝，沒人能編出如此完美的劇本吧？」06年F1賽季結束隔天早上MBM這樣跟我說。

翻開報紙，台灣媒體用「舒馬克在巴西站失利，飲恨退休」之類充滿遺憾的標題。以結果論來看，似乎是這樣。但問問每一個喜歡看F1的車迷，無論是Tifosi、雷諾藍軍或者麥拉倫迷，他們會說：「謝謝舒馬克，帶給我們如此美好的一戰」。

是的，在F1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役，Shumi再一次證明了他之所以能成為許多人支持法拉利、喜歡F1的理由，用實力寫出一齣神奇、不可思議、戲劇化而且永遠會被記得的腳本。即使一開始就知道拿下06年世界冠軍不僅Shumi得拿下巴西站冠軍，還要Alonso一分都拿不到才有機會。但當時，大家都相信這搞不好真會發生。第一和第二階段排位，法拉利車子展現了疾勁的速度與爆發力，B牌輪胎在高達攝氏40度的高溫下運作良好；相較於雷諾，法拉利的車子性能表現明顯佔優勢。然而第三階段排位賽一開始，Shumi出發沒多久就慢了下來，只看他慢慢開回pit讓工作人員檢查搶修；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在15分鐘時限之內他的車終究沒能出來做排位時間，這意味著比賽當天他只能從第十名的位置起跑。當他離開車子脫下安全帽時，沒有人敢相信一向穩定的法拉利這次竟然燃油泵出了問題。

只是，巴西站的方格旗尚未揮動之前，搞不好真會出現奇蹟。

06年F1最後一場賽事，巴西。即使我從來不是舒馬克的死忠車迷，卻也希望這個堪稱90年代後期至今F1的代表性人物能夠站上頒獎台。起跑後，只看到Shumi從第十名一路殺上來，沒多久就超越兩台BMW、超過自己的老弟小舒、超過前隊友老巴，直逼雷諾車手Fisi。「贏」的企圖心是他16年來之所以能夠在F1場上屹立不搖的原因，對於車手和車迷而言，一台好車加上求勝的意志往往能成就一場最精采的比賽。在全世界的驚呼下，Shumi超過了Fisi，我們大聲歡呼把旁邊睡著的貓都給嚇醒。此時，舒馬克的左後輪爆胎了，原以為是被超車的Fisico與舒馬克發生碰撞，但事後知道是輪胎無法承受車手做如此猛烈的超車動作導致。只見車子一部部從他旁邊呼嘯而過，而Shumi拖著殘破的左後輪一拐一拐地回到維修區。此時，他是最後一名，沒有積分、沒有榮耀、甚至連能不能跑完比賽都讓人懷疑。

剎那間，連ESPN的攝影棚都沈默了，沒有人希望車神的最後一場是以最後一名完賽，頒獎台離舒馬克如此遙遠。

失去了看比賽的重心，我開始想睡覺；也有很多人乾脆關掉電視不想面對；連鏡頭都轉移焦點，放在那些更精采的追逐廝殺上。只是，舒馬克沒放棄，即使他已經和第一名的隊友足足有一圈的差距，他在鏡頭沒照到的地方努力做時間趕路，趁著大家不注意時，他一圈又一圈地往前追趕，一圈又一圈做出最快時間，甚至比第一名車手Massa的單圈速度還快。

版友說，舒馬克的每一圈都快得令人心痛。雷諾車隊經理說，我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，但他簡直在飛！。MBM說，他的一圈圈都像是在跟F1告別。可是我說，他在盡情享受這最後的比賽，所以他越來越快，一台台車超越，像是告訴大家，記住，從你身邊追過的是舒馬克，16年來我從來沒放棄，以前不會，現在也是。

直到最後一場比賽，Shumi超車的數量遠遠超過了一場正常比賽該有的數字。有趣的是，當他已經殺上來，再次追到前隊友老巴後面時，Honda車裡的team radio傳來車隊對老巴說”Michael’s behind you, Michael’s behind you. You’re racing him”短短一句話，暗示了多少當年老巴與Shumi同在法拉利時的二奶辛酸，也充分說明與舒馬克尬車競技是多麼令人血賣噴張的事。我們在電視機前笑說，老巴應該習慣team order了，所以不久後應該會把路讓出來。果然，話才說完舒馬克立刻超過老巴繼續趕路。而當他再度來到剛才令他爆胎的Fisi後面時，我很怕又會發生什麼令人想像不到的意外，但這次，被車神兩次逼近的Fisi自己慌了手腳，錯過了煞車進彎點衝出跑道除草去。

★法拉利控除草機


最後幾圈，舒馬克逼進當時排在第四的KIMI，也是即將入主法拉利成為Shumi接班人、我喜歡的車手。Shumi幾次超越都被KIMI毫不客氣的關門，直到進彎前舒馬克強勢地從內線切進去，此時KIMI還是絲毫不退讓與他硬拼，精采的交手傳承意味濃厚，但舒馬克搶到較好的進彎位置，於是成就了F1賽車史上一次經典的超車鏡頭。

★新舊法拉利頭牌較勁經典鏡頭


最後，舒馬克還是沒能站上頒獎台，16年的F1職業生涯最後一場賽事以第四名的成績衝線。奇蹟沒有出現，但這樣的過程遠比他一開始就遙遙領先所有車手，最後理所當然站上頒獎台，大家起立鼓掌歡呼，然後他就退休要好太多了。即使沒拿下這場比賽的獎盃，但看過這場比賽的人都會豎起大拇指說，舒馬克，車神你當之無愧。這，才是車手真正的價值所在。

每一圈的速度都是極限，每一次超車都是證明。要想在F1拿下冠軍，車隊、資金、技術、車子、默契、策略與車手本身的實力缺一不可，而他拿下了91次分站冠軍與7次世界冠軍的紀錄在短時間內幾乎無人能超越。對我而言，那些記錄或許只是數字的堆疊，最重要的是，因為Shumi的存在，F1不只是繞圈圈這麼簡單而已，對手、意志力、競爭心、熱情、輸贏的姿態都讓F1在精密的計算之下有了人性的溫度。所以我有些感傷，雖然不是他的車迷，但他確實是其他車手最大的假想敵，賽道上最熾熱的焦點。少了舒馬克的F1，就像是沒加鹽的湯似的，不對味。

不過，F1從來不會因為哪一位車手離開而落幕，新的焦點很快就會取代舒馬克成為熱門話題。可是他所創下91次分站冠軍與7次世界冠軍的紀錄，將永遠成為新生代車手們追趕的標的；而大家都知道，這，絕對是個傳奇且難以跨越的障礙。所以，就算Shumi在巴西並未站上頒獎台，但看著他馳騁在賽道上的鏡頭，回味著這些年來他所創下的驚人數字或爭議事件，沒有人不會同意，形式上的分站冠軍只是錦上添花，16年來他在F1場上寫下的故事，無論好與壞，都有如煞車痕般劃下了深刻，叫人無法忽略。

在聽到Shumi宣布退休時，我衝動地決定到上海看比賽。看到他從第五個位置起跑卻在濕滑的跑道上拿下了上海GP的分站冠軍，同時也是他職業生涯中最後的一個分站冠軍。從開始看F1以來，德國加義大利國歌的組合已成為頒獎台上最熟悉的旋律。在上海親眼看見舒馬克領獎的那一刻，我知道我在F1現場參與了歷史，就在他退役的此時，我會說那跑去上海的這股衝動絕對是我人生中彌足珍貴的片段。

★上海站舒馬克衝線，職業生涯最後一個分站冠軍


這一切，都要謝謝舒馬克。再見了，祝你退休愉快！